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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春阳
1946年出生于河北清苑县,1969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并留校任教至今。历任天津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主任,教授。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研究生导师。天津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。 【更多>>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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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瓮者说——春阳随笔系列之二

时间:2017-03-20 03:30:33

七、中国画的造型与布局观

造型即造像,造大象即人文天象,当体察四时之变,天地之幽微。关键在于阴阳之平衡,阳代表生命与生机,阳气上升万物复苏,阴气上升万物衰竭。向上者为阳,指下者为阴,人之不喜倒垂之梅,是不喜欢倒立之形态,向下的力量是趋于低落衰亡,遂有凋谢、飘零、陨落等词汇。人在兴奋时眼及嘴型是向上的,痛苦和悲哀时则是向下的,高兴时的声音是向上扬气的,反之则是向下垂落的。从视觉、听觉和嗅觉上生命在激扬向上时喜登高远眺,入耳悠扬并喜甜食,反之则凄怆泪下,侧耳低廻,入口尽是苦涩之味。可见向上的力量象征着生命的活力和生气,向下则意味着悲凉、低沉和没落。房后不栽柳,是因折柳送别代表着哀伤之情,依此类及垂柳、葡萄之属,是朝下之气象,家中不挂大面积瀑布,多则压气,阴气下垂不利生命,趋下必有向上反廻之力。但是我们在运用向上之力时宜以阴柔的方式来表达阳刚之美,至柔为刚是为上乘,说到底,阳在此代表着健康、清新、明快之气,欲完美展示之,须明晰万物附阴而抱阳,阴阳互为怀抱,彼此呼应,相映依赖是相容而非对立。万物相克而相生、相反而相成,如水火相克相生,高下长短、聚散兴亡等等皆如是,行之于画,即是黑白关系的对应互补。白象征着生命不息是为阳气,黑则象征暗是为阴,白预示着明丽,阴象征着肃穆凝重。故知白守黑、计白当黑是辩证原则,白与黑对比存在,彼此依附,不可或缺。如人生聚散,有散不聚不精、只聚不散不美,孔子待弟子宽严相济,既有庄重开示、亦有浴乎沂、风乎舞雩、咏而归的寄情于风光霁月之洒脱。

八、  藻鉴

画家应具备高水准的辨识能力,始可于古今优秀作品中挹其菁华,通过一幅作品的整体境界首先要感受它的气息,如视人先感觉其气质是否有味道。气息的底蕴是文雅,是文质彬彬,即文化的综合体现。所谓画者、文之极也,是之谓也。上乘之作首先是精微的,鉴赏者应懂得大处看气势、小处品情趣,个中机枢概括如下:用笔造境沉静而不呆板,用情而不外溢,空灵而不松散,灵动而不喧闹,丰富而不琐碎,单纯而不单调,朴实而不拙笨,水墨的发挥必达到意足不求颜色似。予以观者以无穷的认识和想象空间,东坡一言九鼎,道破个中天机:“论画以形似、见与儿童邻,赋诗必此诗、定非知诗人。”好的作品一言概之“诗画本一律,天工与清新”。

九、澄怀味象

诗不尽言、言不尽意,以文字能表达的情致绘画未必可以表达,但以文字表达不尽的能用绘画来表现,绘画未能表达的可以用其他艺术形式来宣泄,如音乐。但音乐是畅神的手段,绘画乃凝固的音乐,其中所包含的细节变化如同音律之丰富,同时以笔墨语言和计白当黑的艺术手段来分布空间,最终达到心手双畅、物我两忘的抒情极致。从而诠释出澄怀味象的博大境界,这一境界也是千百年来国画的艺术宗旨和审美标准。澄怀是前提,是为味象而张本,而澄怀的前提是正心修身,如此能让怀空心静,静固了群动、空能纳万境,因此洗心养神是澄怀的过程,也是以澄怀为目的的一个手段。澄是为静,心静则澄,是为神澄;心灵澄始能深入、始能博大、思想境界才能深沉。澄怀后本质地去认识,清楚思辨地去观道,明白万物循环往复的生长规律,才能发现真象。所谓真象,即大象、众象也。它与众生同体、和天地而成形,了然开悟之际遂得大象、遂得常象、遂得天象,是为味象。

十、意在笔先

继梁元帝“格高而思逸”说之后,唐人张彦远创造性地提出“书画之艺、皆须意气而成”,同时又指出 “意存笔先、画尽意在”,这一理论的出现足以振聋发聩,他发掘出艺术家获得巨大成功的本质。意气、说白了即是人品。特殊的意气并非常人所有,具备特殊意气的人才能成就特殊的事及其作品,所谓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事,唯大英雄能本色、是真名士自风流,说得都是这个道理。然而非同一般、异乎寻常的意气是需要长久培养和修炼才能得来的,那么如何养就优秀高贵的人品,实则是当今美术教育的头等命题。孔子说:“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”是为忠恕之道。立人的关键是立什么人,是使人去掉自己的偏颇,对人广泛认知的发展过程。意气的充实必须通过生命的多重体验和丰富的阅历始可真正的立人,才能真正的达意。意气的产生是因情所致,至情至性始能安贫知命、始能品味哀乐,从而形成具有无限张力的人品。因此博大的情怀是一种圆融的思想建构,情绪、情致、情操、情性无不渊渟岳峙,故而能意存笔先,创造出唯美之绝唱。宋人说“人品既已高矣、气韵不得不高”,虽嫌拾人牙慧,却也是实在的注脚。

十一、从万类由心到画气写心

在书画艺术理论史上,唐人的贡献是空前的。绘画并非自然的再现,心之作用是意气显现之源,心灵之写照才能具有无限张力。用心去认同体悟,突出的是一真字,心为我心、非是他心、是冷暖自知之心,帆动、风动、终为心动使然,因此最为真挚冲和。没有概念和表面化的空泛,本质固美,绘画中强其骨、弱其志,说到底风骨是韵度之本,强骨即是强心,以心为骨,是为至美,所以雄强。心为质,技法为文,形象也是文,心有所感,形有所应,因此宋人陈郁说,“状其形必传其神、传其神必写其心”,气聚则生、气散则死,养气者、养天地正气即浩然之气,也是化育之气。这种气是一种生气、和气、平心静气、是生生不息的永恒之气。此气足,能使心清净,心净则寡欲,故能去浮华与邪恶,因此正大端庄。以此气此心挥笔作画、因恒心沛然能不雄深雅健,瑰丽雍容?从万类由心到画气写心,可谓唐人发轫、宋人践行,成就了中国绘画史上不朽的画卷。

十二、萧条与荒寒

欧阳修论画主张“萧条淡泊、闲和严静”,之后的王安石恰云“欲寄荒寒无善画”,两者互为佐证,异曲同工。萧条并非落寞,而是一种放逐铅华,归于素朴的境界,落脚在于淡泊。老庄思想中善处下者为上,所谓江海无名故能成百谷之王,唯不争、天下莫能与之争,此为安贫乐道之本意。因此萧条是一种摒弃繁华、甘于寂寞、从容处幽的思想状态,安于知足而长乐、知足常乐而自在,自在则能畅游,遂能睁眼看世界,作到沉毅洞达、于是志气平和,亦即闲和。有闲情始能生逸致,因闲而静、因静而合,此为得大自在之表象。至简实则至强,淡泊之极堪谓真富有之极,故而庄严,永不凋零。荒寒是萧条之孪生子弟,萧条发乎襟怀、荒寒注重眼界,亦如活色生香相对冰雪聪明。荒者远也,寒者冷也。冷则静、热必闹,静者清、繁必躁,荒寒乃旷远豁达之境,荒是朴厚,言画家眼界胸次须有洪荒之阔,如智者临绝顶可以阅尽人间春色。只有冷静观察,才能处沧桑变化而置心超逸安详,喧嚣中蓦然回首之际、灯火阑珊处正是由绚烂归于平淡清新的至高境界。诗家所谓“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”,诗中白描的寄至味于淡泊,说得都是这个道理,萧条与荒寒互为表里,澄澈古今。